每一次相见都是一刀一刀的凌迟,叫她清醒的记起自己唯一宠爱的妹妹是如何凄惶的一个人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她的小妹曾在离开前向她求了最后一道旨意,放过阿今,不要杀她。
那是她的妹妹最后求她的一件事,她不能拒绝。
北疆苦寒,转眼之间一十二年,赵阿今再未回头。
她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长剑,剑之所至,莫敢不从。
她的忠心无需怀疑,哪怕手握重兵数十年都再未生出一丝反意,只是从不回京述职,帝王也从不召见。
世人都说景元帝时絷之养了一条好狗,忠心耿耿,剑指四方,是一条征战不顾性命的好狗。
边疆苦寒一十二年,第十三年的初春从赵家村传来消息,赵阿今的大伯病重,想再见她的侄女最后一面,赵阿今第一次回到燕京上书女帝,意欲请辞。
帝王的笔在奏折上停留许久,终于落下一字。
——允。
多年恩怨都在此刻彻底消弭,这十二年里她打仗从不顾及性命,边关的将士都说她一心求死,风雪如刀镌刻在她眼角眉梢,虽然依稀可见旧年模样,到底是苍老许多。
帝王高居庙堂之上,阶下的臣子跪伏在她脚下,哑声问她:“陛下,臣已活不长了,把她留下的信一并给了臣吧。”
额头磕在冰冷的汉白玉石上,时絷之默然许久,最后仿佛是要笑的,终于只是嘶声开口:“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早已死去,却还是心甘情愿做了十二年帝王手中的屠刀。
阶下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以首叩地,良久,听见高台上的女帝轻声道:“允。”
曾经和她针锋相对的将军跪在阶下深深俯首跪拜:“谢,陛下。”
等那个人离开以后女帝颓然陷入皇位当中,掌管天下权柄的地方原是这样寒冷,她沉沉闭目,声音颓然。
“我和她都在等,等着谁先动手杀了另一个,可等了这十年,终究谁也不曾动手”
她们互相残杀,日后又该以何面目去见那个人呢?她们总在期望对方是那个率先举起屠刀的人,了结这苦痛又漫长的一生。
高台上的帝王闭目,听着殿中呼啸而过的风声,低声道:“有时候,我情愿举起屠刀的人是她。”
若是那样以后九泉之下,她才将无愧于阿慕,她的帝位是她的妹妹用命稳固,寸寸山河寸寸血,阿慕的血溅在这皇位之下。
她抚摸着金龙环绕的帝位,半晌叹息一声:“她也要走了”
岁月落幕,故人走得走散的散,日后这些恩怨爱恨都无人可言。
背后的黑暗里是弯腰的慕容齐,他始终站在女帝背后,哪怕只是知己,只是臣子,他静静凝望着女帝的背影,轻声开口:“臣,一直在。”
——
那一十二年里赵将军总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岁月的风霜深深镌刻进眼角眉梢,让她看起来辛苦又涩然,唯有每年年关时会展开笑颜,让人知道原来她也有高兴的时候。
那是一封崭新的信,从全国各地寄来,有时候是江南有时候是漠北,有时候是燕京有时候是裕城,信里的姑娘走遍了天下山川。
她不愿意回来看见最爱的人和自己的阿姊手足相残,于是寄情山水,在天地中游历,她说,也许有一天她想通了会回来。
她的谎言如此拙劣,她不知道时移世易,裕城如今改名叫离城,她不知道江南的千泽湖于她走后的第三年就已干涸,她不知道现今的漠北已经收复失地。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再也不能睁开眼看云卷云舒山河万里。
可赵阿今陪着她把这场戏演了下去,一个人演了一十二年。
时间太过漫长,长的看不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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