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先帝将先定远公的剑赐还了定远军?”
“是!”白庞点了点头,“那剑如今在我们龙泉部军部挂着呢,我本想带出来,袁文将不肯。”
陈伯横听完,突然问道:“白将军,如今的定远军和从前的定远军,你觉得哪个更好?”
白庞停住脚,一双黑亮的小眼睛看向陈伯横,见陈伯横脸上并无恶意,他缓缓道:
“陈相公,最好的定远军,是来日的定远军。”
这下轮到陈伯横走不动了。
他看向四周,午时将之,炊烟四起,还有父母大声说:“我家丫头年纪正好,让她读童学吧!”
陈伯横忽然一叹道:“白将军,我为官数十载,从我为官第二年起,就再也不敢说,最好的大梁,是来日的大梁。”
日薄西山,风中残烛,不外如是。
罢了罢了,他呀,还真想看看那“来日的人间”。
……
定远公的奏本送到御案上,圣人赵启恩甚至不敢看。
他让石菩读给自己听,可石菩要读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只让石菩看过之后告诉他说了何事。
石菩一字一字看完,对赵启恩道:
“定远公说还请圣人务必找到定远公世子的尸首,她好将之送到长安归葬。”
“尸首?!我哪知道尸首在何处?!她竟未说别的?”
“生死有命,她说只可惜世子没有马革裹尸,愧对卫家血脉。”
赵启恩长出一口气,出到一半,突然道:“你若是定远公,可会这般轻描淡写?”
石菩连忙道:
“圣人,奴婢不过一阉奴,国公气量非常,奴婢万不敢相比。”
可我这身为一国之君的,也不会如此。
赵启恩看向那奏本。
卫铭抱着她父母牌位登门,她将人一箭穿颅。
吕显仁说先皇害死她父兄,她将人一刀枭首。
申荣当年被她挑断了手脚,惨嚎连天,她在一旁静静看了大半日,才抬手取了申荣取了性命。
赵启恩突觉自己身上有些冷。
转头看着缓缓打开的窗子,他道:“你将皇后请来。”
皇后病了半月,至今没有上朝,听说圣人召见,匆匆赶来,上身月白,下身竹青罗裙,头上也只戴了两根金簪,比平日素净数倍。
心知皇后是因卫瑾瑜才做如此打扮,赵启恩的心中一阵腻烦。
“朕打算在洛阳为定远公世子大办法事,此事你安排下去,依郡王例。”
“谢圣人。”皇后徐徐行了一礼,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了些喜色,“蒙圣人惦念,是卫家上下之福。”
“再从私库里选两件金器给定远公送去……”赵启恩说到一半,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看着皇后雪白的颈项,他喘了一声,道,“皇后,你扶朕到床上去。”
皇后连忙应是,扶着赵启恩的手臂慢慢往重重幔帐深处走去。
石菩并未跟上,见一条牙色锦带露出一角落在在幔帐之外,他小心退了两步,抬手让小太监去备水。
“圣人,妾这几日睡得不好,夜里总梦见先父问我剑去了何处,妾可否从定远公处将先父的剑借来几日以安神?”
看着眼前轻晃的一片雪,圣人伸手在上面落了片片紫红,神思越发昏沉起来:
“你想借便借,这天下有什么不是朕的?”
卫薇双手捏着锦被,看着自己十指的丹蔻,恍惚觉得那是血。
“谢、谢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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